在我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之后,我订了一班飞往云贵高原的飞机,在贵阳和 Lulu、Sherril 汇合,权当是我的毕业旅行了。
三克岛图书馆
周一下午,我们在坡顶的社区里找到了一家格外有趣的书店。
想要到达这个书店格外艰难:我们在烈日下走了几十分钟,穿过无数车流,又在蜿蜒曲折的上山楼梯上淌了很多汗,挤过居民楼中间一米宽的小巷,终于在低矮的院门深处找到了这个店。是一个很老的社区,被粉刷了无数次的斑驳的暗黄色墙上满是绿色的爬墙虎。院子里还在进行看起来很大的土木工事。
推开木门,转身便看到一米多长的巨大的彩虹旗。
书店里非常拥挤,狭窄的空间里从地面到天花板堆满各色书籍,它们大多都很老很旧,二十年以内出版的书屈指可数。天花板也相当矮,小吊灯从书架的缝隙间透出一丝光。
一进门便听到有老人在高声谈论着什么,但我们走近时却又收声了,他的头发雪白,神采奕奕。里屋窗边的桌前挤着四个年轻人,小声笑着,然后停下打量着我们。
等到微弱的空调冷气终于制伏了身上的暑热,我才终于注意到满屋里到处都是意识形态和政治倾向令人疑惑的书 ——《剑桥中华民国史》,《中国百名大右派》,《毛选·第五卷》,《媒体与正义》以及更多更多。其中几本在几年前香港机场的书店看到过,我不想去思考现在的香港机场是否还能再找到它们。
我低下头小声惊叹,「这里的书还真是…」
「你可以直接说“反动”,没有人会在意。」Lulu 笑着从旁边走过。
书架上褪色的书脊显然暗示了它们的年龄。令人不由疑惑,自恃威武的共产党是否曾经统治过这片三十平米的不动产。这样一个在鸡蛋壳上跳舞的世界,是如何容下一片完全没有被 censorship 触及过的空间的呢?
楼上还有一个小阁楼,两侧的书架摆满往期的 TIME 和画册,可惜非常闷热,我们草草看了两眼便下了楼。
当然,我想我需要指出的是,除了所谓的「反动书籍」,这里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书,从经典和著作到法语字典,还有看起来有两百年历史的《黄帝内经》,门口书架上还有一本《同性恋在中国》,这里保存的这版是印刷于 1995 年,而在那时的中国,同性恋还被看做一种精神疾病。
我需要这样刻意格外指出,是因为按照我的观察,每每碰到一片自由的空间,就会被过多的「另一极端」所充斥。就像之前有位朋友说,「外面」的 narrative 就是唱衰和反对,也相当无聊。甚至连我也会过多关注那些明显偏颇的文字,似乎这样就可以维持一定的自由和客观的假象了,令人烦躁。但世界一旦被人为割裂了,本就都是对立且同质的了,也无所谓客观乃至真实了。
我不确定这里是否可以拍照,但我真的好想留下一些回忆,但最后也没有拍,仅仅在临走前拍下了店门口的彩虹旗;我相信这里的顾客也都默默地、小心地维系这种状态。以眼下的氛围,如果把这样一个书店放在聚光灯下,是活不到第二天日出的。
哦对,我们在逛书店的时候完全没看时间,然后错过了去下司古镇的火车。
垃圾桶宇宙
我和 Sherril 路过一家店门口的垃圾桶, 把手里的垃圾顺手扔了进去. 但是一旁的老板显然不开心了.
「这是垃圾桶吗?」面馆老板厉声质问,我和 Sherril 面面相觑. 这难道不是吗? 什么才是垃圾桶呢? 垃圾桶的拓扑结构是什么样的呢? 老板的质疑打破了我们宁静的夏日, 然后一个宇宙在这个时间线上诞生了 —— 垃圾桶宇宙。
我和伙伴掉进了这个非线性时空的垃圾桶宇宙里, 没有时态, 没有空间, 万事万物都是垃圾桶, 有包含关系的可以是混乱垃圾桶, 有主宾关系的可以是 syntactic 垃圾桶, 因果从属也可以成为逻辑垃圾桶.
能和朋友们再次旅行的感觉很棒。